生与死对我们常人而言都是紧要关头。无论是面对生命的消亡,情感的变化,人生的起伏,外在拥有的得失,生与死的体验都会非常明显。在我们生死体验的底层是深深的恐惧,我们怕失去,所以心会紧抓不放;我们怕不喜欢的事物不期而遇,所以就会抗拒逃离。然而抓得越紧就越容易失去,越抗拒逃离也会更加持续,所以如果不是钝得那么麻木,我们就能体验到我们的心其实一直在受苦。
这是我们自编自演的一场戏。一个人总活在麻烦中,就是因为太在意自己,在他的世界看不到别人,看不到外面,不仅看不见,还看不见他和外面什么关系。我们本是大海里的一滴水,但每个人心中的自我却跳脱出来想要征服这个世界,想要自我为中心,让外面的环境符合自己的标准。所以我们就把自己孤立成了大海上一艘动荡的小船,随时都在把自己推上生死关头。因为在大海里航行,任何一个风浪都容易冲击到自我的底线,在自我受到威胁的时候就会让我们经历生死的考验。
最近几个月,在中国的商界里发生了许多让人叹惋的事件。企业家跳楼、跑路引发了诸多的恐慌,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有人选择了放弃,有人选择了逃离,但不管形式如何,这些都是自我逃避痛苦的方式。我看到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愿意去面对和承担的。因为自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贪生怕死,怕失去,怕丢面子,怕不被认同,一旦有了这些界线我们就接受不了生命的完整,我们就接受不了人生高潮低谷是一体的,快乐痛苦是一体的,得与失是一体的,生与死是一体的。生命只要不是这样全然和接纳地去活,内在就会有很多的冲突,有冲突就会有生死,所以人生中的生死其实都是我们自己制造的。
我们脱离不了对生死的困惑和恐惧,是因为我们看不清楚自我运作的本质是什么。自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执着任何它可以抓到的东西来让自己强大,比如我们的社会角色,比如我们的
形象,我们的身体,思想,情绪,比如我们外在拥有的一切。自我的价值感不仅深深依赖它们,而且努力让它们变得更多、更好、更不同,所以我们大多数人的价值已经被深深地物质化了。那些跳楼的企业家不就是如此吗,觉得自己生命不再有价值,不再重要,所以才会放弃。根本没有醒觉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去活出一个自由的生命,跟拥有多少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只要不把自己对价值的认同感从这些东西里脱钩,就活得不自由,就会活在恐惧、担心、怕失去里,就会不断地在生死线上纠结挣扎,就活不出一个人纯粹的味道。
我们的人生会有起起落落,我们外在的拥有会有得有失,我们的身体会老,我们的情感会变,我们的生命也会最终消失,而自我就是建立在这些靠不住的东西之上的,所以在自我的世界里必然会有种种生死。如果不是麻木,我想没有人是喜欢活在这样的恐惧里。那么解脱之路在哪里?唯一的道路就是让生命去到彻底的醒觉,醒觉到生命就只在每一口呼吸里,而每一个呼吸的起伏都在生死里。
我将呼吸的起伏作为我的生与死。
生命不是只在最后一刻才会面对死亡。在我们没有醒觉的时候,我们往往把生与死都看成是常态了,所以才会幻想生命永远有明天,所以才会把死看成是最后的宣判而恐惧。然而“过去已过,未来未至,当下不住”,不只是生命,这个世界的每一刻都在变化,在生中死,在死中生,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死不二。我们虽不愿意面对生死,但是我们每个时刻都在生死,呼吸之间有生死,一吸生,一呼死;念念之间有生死,一念生,一念死。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从来没有例外。如果能用整个生命去证得这一点,我们就能冲破生死大关,对生死的恐惧就会释怀。
冲破生死大关,也就冲破了自我的操控。一个无我的生命才会活脱脱绽放出光彩,才能活出那份大无畏、自由和洒脱,才能活得全然和完整。对于生命而言,我们深知人终将一死,所以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就值得去体验每一次悲欢离合里所有的酸甜苦辣,就值得去用心品味每一口呼吸里生命的味道。快乐很好,痛苦也很好,成功很好,失败也很好,眼泪很好,欢笑也很好……
我将呼吸的起伏作为我的生与死,每一口呼吸都是我们可以全然绽放生命的机会,每一口呼吸都是在生死中涅槃的机会。品味大美人生,一呼,一吸。